,即从发源到入海,潋滟万里,自成一体。
济源就是济水的发源地,但它现在已经干涸,在它的源头只剩下一条窄窄的臭水沟,一丛蒲公英就可以从河的这一岸蔓延到另一岸。
站在一条已经消失了的河流的源头,当年百舸争流、渔歌唱晚的景象真是比梦幻还要虚幻,一个初学写作者紧蹙的眉头仿佛在表示他有话要说。
事实上,在漫长的假期里,我真的雄心勃勃地以《百年孤独》为摹本,写下了几万字的小说。
我虚构了一支船队顺河漂流,它穿越时空,从宋朝一直来到八十年代,有如我后来在卡尔维诺的一篇小说《恐龙》看到的,一只恐龙穿越时空,穿越那么多的平原和山谷,径直来到二十世纪的一个小火车站。
但这样一篇小说,却因为我祖父的话而有始无终了。
假期的一个午后,我的祖父来找我谈心,他手中拿着一本书。
他把那本书轻轻地放到床头,然后问我这本书是从哪里搞到的。
就是那本《百年孤独》。
我说是从图书馆借来的。
我还告诉他,我正要模仿它写一部小说。
我的祖父立即大惊失色。
这位延安时期的马列学员,到了老年仍然记得很多英文和俄文单词的老人,此刻脸涨得通红,在房间里不停地踱着步子。
他告诉我,他已经看完了这本书,而且看了两遍。
我问他写得好不好。
他说,写得太好了,这个人好像来过中国,这本书简直就是为中国人写的。
但是随后他又告诉我,这个作家幸好是个外国人,他若是生为中国人,肯定是个大右派,因为他天生长有反骨,站在组织的对立面;如果他生活在延安,他就要比托派还要托派。
“延安”
、“托派”
、“马尔克斯”
、“诺贝尔文学奖”
、“反骨”
、“组织”
,当你把这些词串到一起的时候,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味道就像芥末一样直呛鼻子了。
“把你爸爸叫来。”
他对我说。
我的父亲来到的时候,我的祖父把他刚才说过的话重新讲了一遍。
我父亲将信将疑地拿起那本书翻了起来,但他拿起来就没有放下,很快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进去。
我父亲与知青作家同龄,早年也写过几篇小说,丰富的生活一定使他从中看到了更多的经验,也就是说,在他读那本书的时候,他是身心俱往的,并且像祖父一样目夺神移。
不像我,因为经验的欠缺,注意的只是文学技巧和叙述方式。
我的祖父对我父亲的不置一词显然非常恼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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