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几位评论家都说我的小说里有风俗画。
这一点是我原来没有意识到的。
经他们一说,我想想倒是有的。
有一位文学界的前辈曾对我说:“你那种写法是风俗画的写法。”
并说这种写法很难。
风俗画的写法是怎样一种写法?这种写法难么?我不知道。
有人干脆说我是一个风俗画作家……
我是很爱看风俗画的。
十七世纪荷兰学派的画,日本的浮世绘,我都爱看。
中国的风俗画的传统很久远了。
汉代的很多画像石刻、画像砖都画(刻)了迎宾、饮宴、耍杂技——倒立、弄丸、弄飞刀……有名的说书俑,滑稽中带点愚蠢,憨态可掬,看了使人不忘。
晋唐的画以宗教画、宫廷画为大宗。
但这当中也不是没有风俗画,敦煌壁画中的杰作《张义潮出巡图》就是。
墓葬中的笔致粗率天真的壁画,也多涉及当时的风俗。
宋代风俗画似乎特别的流行,《清明上河图》是一个突出的例子。
我看这幅画,能够一看看半天。
我很想在清明那天到汴河上去玩玩,那一定是非常好玩的。
南宋的画家也多画风俗。
我从马远的《踏歌图》知道“踏歌”
是怎么回事,从而增加了对“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伦送我情”
的理解。
这种“踏歌”
的遗风,似乎现在朝鲜还有。
我也很爱李嵩、苏汉臣的《货郎图》,它让我知道南宋的货郎担上有那么多卖给小孩子们的玩意儿,真是琳琅满目,都蛮有意思。
元明的风俗画我所知甚少。
清朝罗两峰的《鬼趣图》可以算是风俗画。
幸好这时兴起了年画。
杨柳青、桃花坞的年画大部分都是风俗画,连不画人物只画动物的也都是,如《老鼠嫁女》。
我很喜欢这张画,如鲁迅先生所说,所有俨然穿着人的衣冠的鼠类,都尖头尖脑的非常有趣。
陈师曾等人都画过北京市井的生活。
风俗画的雕塑大师是泥人张。
他的《钟馗嫁妹》《大出丧》,是近代风俗画的不朽的名作。
我也爱看讲风俗的书。
从《荆楚岁时记》直到清朝人写的《一岁货声》之类的书都爱翻翻。
还是上初中的时候,一年暑假,我在祖父的尘封的书架上发现了一套巾箱本木活字聚珍版的丛书,里面有一册《岭表录异》,我就很感兴趣地看起来,后来又看了《岭外代答》。
从此就对讲地理的书、游记,产生了一种嗜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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