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钱的灯-《47楼207:北大醉侠的浪漫宣言》

(第1页)

当着导师的面,自然是叫钱老师。

但背后,还是觉得叫“老钱”

过瘾。

老钱在世上混了五十个年头了,还没有混到一块法定的私人居住空间。

“想象,已使我目不忍睹”

可他还是一天到晚弥勒佛似的教导我们如何做学问。

我有时便不免暗发一点鲁智深式的腹诽:今日也要做学问,明日也要做学问,冷了弟兄们的心。

当我们10来个弟兄“保甲连坐”

般拥挤在他那间斗大的宿舍里时,一片黑乎乎的身影在墙上漫涌着。

常常是这边正谈着天底下最高雅清玄的问题,那边突然杯翻壶仰,刹那间造就了几位诗(湿)人。

于是老钱笑得更加开心,青黄的灯光在他禿得未免过早的头顶上波动着。

我常常首先倡议解散,因为我知道人走茶凉之后,那支灯说不定要亮到寅时卯刻。

我常常从那支灯下经过。

二十一楼的西半边,冲南,二层中间的那个窗口。

我披星戴月从三教回来,耳朵里落进一串老钱粗犷的笑——大概又在接见什么文学青年吧。

我深更半夜从校外回来,那窗口像一只炯炯发光的眼睛注视着我。

不知不觉,我竟养成了一种毛病,只要晚上出门,来回总要绕到那窗下。

看一眼那灯,似乎心里就多了一份舒坦。

每当我冲着书缝打呵欠时,不禁就想到:老钱大概还在干着吧?我再忍会儿。

有一次送女朋友,我说:“从那边儿绕一下,看看老钱的灯。”

她勃然小怒:“又是老钱,老钱!

老钱的灯有什么好看?简直是变态!”

我勃然大怒,顺手给了她一记红焖肉,酿成了一场大祸。

所以我有时觉得,老钱的灯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
老钱的满头黑发,不就是被它弄没的么?只要它亮着,老钱就像着了魔似的翻呀,写呀。

写鲁迅,写周作人。

可是人家那哥俩儿有他这样的“贵府”

,有他这样的青灯么?“自发无情侵老境,青灯有味似儿时”

,也许他很欣赏陆游的这联名句吧?

一件事念叨三遍以上,就再也说不清了——我的经验。

所以还是盲目崇拜一点什么为好,一种主义,一个人,一盏灯……当我面对书本“读欲”

不振时,当我独望窗外无所事事时,当我觉得白天之重和黑夜之轻都压得自己难以承受时,我就想:去看看老钱的灯吧,顺便吃个煎饼果子。

站在那窗下,仿佛能听见那灯嗡嗡地喘息着,好像一盘时间的磁带在转动。

有时真想喊一声:“嘿,老钱,悠着点儿!”

灯嗡嗡地喘息着。

老钱是个普通人。

但他的灯,亮在我心上。


(第1页)
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