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藤,紫竹,鸟语;
老人,暮年,世外。
眼前的一切是我诚惶诚恐地走进老人家乡下别墅的第一印象。
院落不大,但清风雅静,花香鸟语,听不见市声,闻不见俗气,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味。
一栋三层小楼,红砖黛瓦,青藤攀援,紫竹环绕。
客厅的布置中西合一,既有路易十四时期式的沙发、躺椅,又有纯中式的神龛、案台,香火袅袅,供奉着观音菩萨。
尽管一见面老人脸上依然残留着昨日的愠容,但我发现精致的藤桌上已经摆好了紫陶茶具,由此我明白老人已准备接受我的采访。
我心里窃喜,但决不溢于言外。
我深感低调也是一种厚重,只不过这种厚重与老人家的厚重不一样,她是参与者、经历者、拥有者,而我是挖掘者、守望者。
当保姆将沏好的铁观音倒入茶杯,那缕缕清清的飘香,带着我和老人飘回那段不堪回首、却又惊心动魄的往事中。
很明显,老人是经过一番精心的修饰的,她穿一套淡蓝色婆婆衫,飘逸而有质感,一只鸡血玉的手镯悄然地透出她的高贵和富有,白皙的皮肤密布着无法掩饰的老年斑。
尽管萎缩的嘴唇涂抹了淡红色的唇膏,像在努力地守护多年的秘密,但此时此刻,我总觉得像走进了电影《泰坦尼克号》女主角老年的场景:她们的眼神里都暗含着一种逝去的时光,和一种世纪老人特有的闪烁不定的秘密和迷茫。
“老人家,您说情报是您传出去的,我想知道您是怎么传出去的?”
我直奔主题。
“你应该问我,我为什么要帮李宁玉传情报。”
老人反驳我。
“嗯,为什么呢?”
“因为我不是伪军!”
“您是李宁玉的同志?”
“那要看怎么说,如果对日本佬我们就是同志,没有日本佬我们又是敌人。”
我恍然大悟:“您是重庆的人?”
她淡然一笑:“哼,算你聪明,猜到了,我是军统安插在汪伪组织里的卧底。”
我马上想到,她豪富的父亲一定也是军统地下特务。
老人家望着挂在墙上的一只像框一相片上是一架美式喷气式飞机:“那就是我父亲送给汪精卫的飞机,也是我们父女俩打入汪伪政权的见面礼、敲门砖。
其实,飞机是戴笠送的,不过是借父亲的名而已。”
我问:“这是哪一年的事?”
老人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了抚手镯,然后慢慢地用食指竖在双唇处,眼神飘向远方,像是在捕捉记忆中的那粒沉浮半个多世纪又难以泯灭的尘埃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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