‘哗啦’一声,头顶水盆倾泻而下,连带着里面的水一起砸在了应明月身上。
“平民就该老老实实呆在平民区。”
少年栗色短发微卷,浅紫色的眼眸里只有冷淡和疏离,他微微低头,动作缓慢擦去手上溅落的水滴,声音显出几分漫不经心。
周围人簇拥在他身边,仿佛簇拥着他们的主人——可明明都只是同学。
应明月沉默抿着唇,擦了把脸上的水,抱起帆布书包想要离开。
“我让你走了吗?”
少年往前半步,堵住了教室门口,他表情依然冷漠,甚至带着几分厌恶。
周围同学如他鹰犬般不断附和恭维着,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是厌恶或讨好,他们都用鄙夷目光看着她。
“一个平民也妄想成为魔法师?”
“你以为这是歌尔让区?”
“简直污染了圣托学院的空气。”
“得罪了迪尔斯少爷,想这么简单就离开?”
应明月咬牙,“你想怎么样?”
三天前她来到这个世界,成了圣托学院普通部低年级学生奥芙拉,一个魔法天赋低劣、家庭贫困的倒霉鬼。
因为来时不小心把水泼到了这个少年身上,这三天里她被无数次刁难。
少年是塞壬伯爵的次子,迪尔斯.塞壬,一个身份高贵的贵族。
他尤其讨厌奥芙拉这样天赋低下没有自知之明的平民,认为和她同一个班级是一种耻辱,更别提这个卑微的平民竟然还将水泼到了他身上。
贵族的世界从来没有怜悯和仁慈。
“只要你向学院提出转班申请,我就原谅你冒犯我的事。”
迪尔斯.塞壬转动食指上刻着郁金香的银色戒指,以十分淡漠的语气说出这句话。
应明月目光扫过他的戒指,知道那是塞壬家族的圣徽,银月郁金香。
他的要求不算难,但对于平民出身好容易才进了圣托学院的奥芙拉来说却是致命的。
如果她真的提出这样的申请,学院只会给她下达‘退学建议’。
原主来到圣托学院读书耗尽了家里全部的积蓄,她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,全家人都期盼她能成为魔法师。
如果让原主退学,她宁愿去死。
应明月不是原主,但她继承了奥芙拉的大部分记忆,留在圣托学院、成为魔法学徒是她全部执念。
迪尔斯.塞壬不是在提出要求,这是要让她去死!
应明月死死盯着他的戒指,头发上还有水滴滴答落下,落入她脚下积起的小水洼中。
可迪尔斯.塞壬站在教室门口,轻易就堵住她全部去路,教室里没开灯,光线晦暗,他脸上有一半阴影朦胧在黑暗里,仿佛一道无法跨越的黑暗深涧。
她很想把手里的书包直接砸在他的脸上,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做不仅无济于事还会牵连到家人。
“你的决定。”
少年冷漠的眼如一块寒冰,应明月咬牙许久,终于低下头,她闭着眼轻声说:“好。”
“算你识趣。”
迪尔斯.塞壬眼中掠过一丝满意神色,不再看她,他越过应明月走出教室,连带着他身边那群呼啸的‘鹰犬’一块消失。
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空旷教室里,身上还有水滴不断落下,坠落在地面,发出轻微响声。
天色彻底晦暗下来,太阳沉下最后一丝光芒,白昼即将与黑夜交替。
应明月沉默许久,抱紧书包,走出教室,长廊外月亮渐渐从云层里清晰起来。
风吹过她湿漉漉的衣衫十分凉意,但那凉意比不上她心中的冷。
她看着那片月亮许久,表情终于从平静到凶狠。
人家穿越都是主角金手指,她呢?没家世没背景,连天赋也低劣,要放在以前,这种孙子玩意儿她见一个踩一个,现在却只能低头妥协,因为这不仅是个阶级森严的时代,还是个有神奇力量的世界,迪尔斯不仅是个贵族,还是魔法学徒,而且很快就可以成为一个正式魔法师。
“如果真的有神明,希望神明眷顾我,让我干死那群孙子,我做什么都可以!”
应明月泄愤般对着月亮祷告了一句,她放下交握的双手,提起书包,准备去找个地方把衣服弄干。
这样湿漉漉地回去家人会担心。
她正转身准备离开,却看到眼前光明大盛,恍惚间有圣洁仁慈的声音响起,那声音充满怜爱,响在她耳边:“我的孩子,天空是你永恒的庇佑......”
她还来不及将喜悦涌上心头,就见眼前充满圣洁的光明突然被涌出的黑暗淹没,另一道声音充满邪恶、张狂。
“厄运,是你最终归宿。”
应明月瞪大了双眼,只觉得有两股孑然相反的气息瞬间涌入身体,让她头脑轰鸣,思绪混乱,只坚持了不到半分钟,她眼前一黑,直接陷入了黑暗。
月亮高高升起,寂静中只有风吹过的声音。
——
不知过了多久,应明月睁开双眼,看到的是漆黑长廊,长廊外银色月光静静流淌,照见万物轮廓,刚刚的一切像是错觉。
她目光愣怔几秒,飞快从地上爬了起来。
不知睡了多久,但她感觉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了。
“该死。”
她顾不得其他,忙小跑朝楼梯走去。
边跑边感觉身体中似乎充盈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,像是力量,又像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玄妙,可不妙的是这种感觉十分割裂,左边光明,右边阴暗,让她觉得躯体仿佛被分成了两半。
她只听说过得到天空眷顾的人会听到祂仁爱的声音,感受到神明圣洁的光芒,可后面那个黑暗是什么鬼?
厄运?那不是深渊的权柄吗?深渊神可是邪神阵营的主神!
奥芙拉出生于阿尔廷的首都城奥普斯托一个平民家庭,这里是天空庇佑下的国度,所有与深渊有关的东西都被视为异类,主教们对异教徒深恶痛绝。
要是被人知道她被深渊神眷顾了......她上一百次绞刑架都不够。
应明月咬了咬下唇,加快奔跑的脚步。
因为距离圣托学院放学的时间已经很久,大门关闭,她不得已只能爬墙出去,为此还差点扭伤了脚。
回到家后她的衣服已经风干了,倒是不用再想什么借口粉饰。
父亲工作还没回来,弟弟去了夜间学校,家里只有母亲萨琳娜和妹妹奥芙莉,应明月随口解释了两句,就以累了的借口进了房间,索性原主以前也有过这样晚回来的经历,萨琳娜没有太过怀疑,只是关切几句。
应明月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,她扭头看向卧室门口。
记忆里房间外是狭小客厅,再往右是父母的卧室,父母卧室旁是弟弟妹妹居住的小隔间,因为原主那点微末的魔法天赋,家人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,并尽量给与她优质些的生活环境,所以她一个人住一间卧室。
再有半个月就是圣托学院的结业考试,如果不能在此之前成为魔法学徒,她很快就要离开圣托学院普通部,或许这辈子都没法走上魔法的道路了。
想起迪尔斯.塞壬冷漠的眼,想起他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语气,应明月只觉心中郁气克制不住翻涌而出。
就在刚刚,她得到了神明的眷顾,就算异教徒会被挫骨扬灰,可这也是她唯一希望,哪怕迪尔斯.塞壬也没得到过神明眷顾。
如果小心一点,或许她可以当自己只受到了天空神的眷顾。
深吸了口气,应明月侧身躺在床上,静静听门外的动静。
一直到夜半,耳边终于只剩下窗外寂静风声,家人都已入睡。
她飞快从床上爬起,悄悄打开卧室门,见客厅漆黑一片,这才蹑手蹑脚走了出来。
轻轻关上房门,她拿了钥匙,走出家门。
虽然出生于阿尔廷首都奥普斯托,但奥芙拉一家一直居住在平民聚集地的歌尔让区,这是一个勉强比贫民区好上一些的地方,周围虽然狭小破败,好在不算特别脏乱。
夜晚的街道没什么灯光,劳累让这里的人们早早入睡。
应明月忍受着黑暗侵袭,总觉得那些浓厚暗色里藏着些什么狰狞鬼怪,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,飞快越过街道,来到了居住区对面,一片有些空旷的树林边上。
倒不是她非要出来找罪受,只是她想试试神明眷顾能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好处,比如她一直无法提升的魔法灵赋是不是能提升,进而让她成为魔法学徒?
可能动静会有些大,不适合在家里实验。
咬牙走进了树林,走了大约十多米,直到对面居住区的视线都被遮盖后,她这才忍着恐惧,伸出自己的右手。
浓重黑色中,她用尽全部注意,想要催动身体里那一团温暖光明的力量,以此来尝试能不能用神明之力提升魔法天赋。
但一分钟、两分钟、三分钟过去了......
体内那团光明之力毫无动静。
应明月用了全部的力气去感应依然一无所获。
“淦!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?!”
她有些恨恨在旁边树干上锤了一拳,却发现自己心情激动之下,那团光明力量之旁的黑暗力量似乎波动了一下。
“?”
她愣了愣,收敛心神,开始感应那团深渊神赐予的黑暗力量。
结果这次十分轻松,那团隐在黑暗里的邪恶气息一下子就出现在她手掌,虽然有些看不清,但应明月能明显感觉出自己手掌上多了些什么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,像一团雾,但又比雾来得危险。
她感受了一会儿,将手掌贴向旁边的树干,几乎没用什么力气,她听到‘滋滋’作响的声音,像是树干被腐蚀了。
应明月忙收回手掌,那团力量便归回到她的身体,静静蚕伏在光明力量旁边。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