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,雨天。
宋枝香打完下夜班的卡,系好安全带,开车回家。
雷声隆隆,开了好一阵子,雨势一点儿也不见小,反而越来越大。
这能见度太低,宋枝香开得很慢,把雾灯和双闪全都打开。这条通往公墓的路很偏僻,位于城市郊区,道上半个人影也没有,整条路上除了暴雨的声音,就只剩下寂寞的车灯,还有不停晃动的雨刷器。
夜幕浓黑。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上面蹦出几条消息来。
同事小李:宋姐,要不你开回来吧,这雨太大了,最近A市的黄色安全预警都发了好几条了,大半夜的可能不是很安全。
同事小李:你回单位凑合一晚吧,昨天新闻上还有恶劣天气追尾的新闻,咱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,出了事方圆五十里都没个医院。
宋枝香的余光瞟过去一眼,没回。她算了算距离,都走到这儿了,离她家也不算太远,再大的雨,慢慢挪也快挪到地方了,这工夫再回头,出事儿的可能性更大。
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,慢吞吞往前挪的车灯突然照到一块破碎的金属块,是一块被撞飞的保险杠,她下意识地慢慢刹车,灯光笼罩范围内却出现越来越多的金属残片,在她刹停的时刻,车灯的光正好笼罩住两辆相撞在一起的车。
其中一个只是损毁了前车头,上面玻璃全碎了,车上空无一人。另一个被拦腰撞得七零八碎,已经完全看不出车辆的形状,连牌号都四分五裂了。
嘶……这破地方三五天未必能看见一辆车,一看见就撞成这样?宋枝香吸了口气,掏出手机就要报警,刚摁了两个按键,前面那辆报废的“废墟”当中,猛地伸出来一只手,扣在了裂开的牌号上,鲜血从手臂上淌下去,猩红地晕染开。
宋枝香愣了一下:“……变鬼这么快。”
那只手猛地垂落下去了。
她浑身一激灵:“我靠,好像是活人。”
这反应迟钝也不能完全怪她。毕竟在长平区的墓园工作,除了她有数的那几个同事和稀稀拉拉的客户,接触最多的人形物一般都是不喘气儿的。
宋枝香撂下手机,连伞都没撑就从车上下来了。她这个人虽然喜欢安静、有点社恐,但全身上下最大的优点就是乐于助人,从小到大就喜欢帮别人忙,发光发热、不求回报,那叫一个善良。
她这善良之心瞬间发作,把报废的车门卸下来,探头进去捞人。里面倒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,头发散乱,被她拖出来的时候身上让雨打湿了,手指头滴滴答答往下流血。
“你还醒着吗?”宋枝香伸手拍了拍他的脸,手比眼睛快,刚拍了一下,第二下就停住了。
男人的头发被淋得湿透,发丝贴着面颊,露出来的那张脸英俊非凡,鼻梁又高又直,颔骨优美,长长的眼睫让水打湿了,黏连在一起,往下滴水珠。
乐于助人的宋枝香手心一顿,被帅得沉默一秒,道:“你这长得有点没王法了吧。”
西装男晕过去,没反应。宋枝香把自己的视线从他身上拔下来,然后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,好,外伤倒是有不少,骨头摸起来应该都没断,比起有内伤来说……更像是脱力昏过去的。
哎哟,落到我手上,你就烧高香去吧。宋枝香心情很好地夸奖了自己,这义不容辞的救人壮举,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来的。
她避开伤口,搂着男人的腰把他搬到副驾驶上,免得他受着伤在这被雨淋死。宋枝香关上车门,看了看消息又琢磨了一下——这地方离医院实在太远了,她家里有医药箱,不如带回家先处理一下他的伤势,反正近在眼前了。
可是这么做很有风险……要不还是别惹麻烦了。
宋小姐摸着方向盘沉思,翻了翻市医院的电话,刚要拨过去,目光猛地扫到男人撑起布料的腹肌轮廓。
她的手停了一下。
西装男的外套全是血,被她丢在外面了。这人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衬衫,领带还好好地系在脖子上,就是有点松了。被淋湿的衬衫根本挡不住什么,露出整齐的腹肌、一块块地排列在腹部上,看起来矫健结实,格外诱人。
宋枝香看了一会儿,咽了下口水。她按着自己的脑袋,缓缓摇头:“不行,这要是死在我家可找谁说理去,一具漂亮的尸体有什么用……”
一边说,她的眼神一边不受控制的往上移动。
别说整齐的腹肌了,目光再往上瞟一点点,就能看到饱满的、锻炼得很有成效的胸肌。在白衬衫下面鼓胀着,像是要把这点破布撑开似的,那枚扣子都要让挤得瑟瑟发抖了,看起来好像很努力地阻拦着男人宽阔的胸膛……
宋枝香下意识地擦了擦唇角。
她这个人呢,全身上下最大的缺点,就是……有点儿好色。
好色乃人之常情。她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,人生在世谁不好色?谁不喜欢瑟瑟!她以前都当这是小毛病,不碍事。
但现在有点碍事儿了。宋枝香摸着自己色令智昏的脑壳,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把车开回家了,直到她把西装男放到床上、蹲在地上翻医药箱的时候,才突然如梦方醒,对着手里的绷带愣了一会儿。
她抬起头看了看床上的男人。
又看了看自己的手。
“失策啊。”宋枝香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背,恨铁不成钢地碎碎念,“这是干什么!这是干什么!又惹麻烦,又——”
床上的男人痛苦地低吟了一声。
宋枝香腾得一下站起来,拿着外伤药和绷带坐到旁边。她伸出手,揭开对方身上残存的衣服,专心致志、一心一意地给男人清理创口、消毒包扎。
这伤口都泡的发白了……我靠,好大的胸肌。
宋枝香猛地甩甩头,拍了拍自己的脸,把奇怪的想法驱逐出去。
这外伤可真深啊,都快见骨头了……哎哟,这腰怪细的,宽肩窄腰,这身材……
她拧了一下大腿,差点给自己一巴掌。
腿也没骨折,这小伤口怎么这么多……嘶,看着还不小……
乐于助人的宋小姐又对自己沉默了几秒,把头扭开,双手合十,跟西装男道:“男菩萨见谅,我这是为了救你,绝不是故意心生邪念。”
床上的男人刚才还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儿,包扎到一半,却好像浑身难受似的发起抖,身上的外伤有一半儿都崩出血了。他沉沉地喘气,脸庞发热,好像烧起来了。
糟糕,外伤加上淋雨,这烧起来问题可大了。宋枝香立马恢复清醒,按住他让他不要动,还没找到一块儿好地方下手,床单就被他蹭得皱皱巴巴,这具结实精干、光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的健康肉体,在她的小碎花床单上扭曲蹭动。
宋枝香:“……”
这个画面,在电视上是不是都快要违规了。
就在她发愣的时候,男人突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,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,猛地拉紧,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实打实地跟她接触贴合,交换彼此体温地抱住,把她压在床尾,单人床孱弱受伤地吱呀一声——
绵软而又弹性的肌肉压住了她。
宋枝香感觉自己被封印住了。一个受伤发烧、刚刚还脱力到昏厥的男人,居然真的能压住她……这种压制她的方式也让人太不齿了!
……但是好软。
怎么会有男人有这么大的胸。
宋枝香大脑清空了一秒,她默默地看着天花板,听到耳畔的男人嗓音沙哑、极其虚弱的低语:“救救……”
“救了。”她摸着良心说,“在努力救了。”
“解毒……”
“解毒?”宋枝香扳过他的脸,仔细查看,“你中毒了?应该没有啊,我的检查不会出错的……”
男人没说出下句话来,他埋在宋枝香的脖颈间,像是什么不好管教的犬科动物一样,忽然张口咬了她一下。没出血,尖尖的牙齿在白皙脖颈上印了一圈红印子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,你这是色诱!”宋小姐被咬得心一颤,舔着牙根儿往他耳朵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,“我这正经人,我会上你的当吗我?”
男人被她说话的热气熏得耳朵发痒,他小动物似的晃了下头躲开,然后又抓着她的肩膀,张口咬住她的嘴唇。
“你……”宋枝香瞳孔地震。
她看着面前这张脸,对方看起来还晕乎乎的,湿着黏连在一起的长睫毛微微发抖,越过睫羽,能看见一双浅褐色的、几乎有些偏向琥珀色的眼眸,目光茫然,好像有点神智不清。
宋枝香看着他,舔了下嘴唇。
什么叫秀色可餐啊。
这不就叫秀色可餐?
她忽地抬手捧住了男人的脸颊,盯着他问:“你有没有老婆,有没有女朋友,我这个人可是很有道德的……”
男人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,他这神情看起来简直有点儿清纯又狐媚的味道了。这人低下头往宋枝香的怀里拱,像小猫小狗似的蹭,一边摇头否认,一边声音发哑地说:“家里不让……”
“什么家里不让?”
“……我是第一次。”他昏昏沉沉地回答,说梦话似的,还拉着她的手摸胳膊,“守宫砂……”
“你以为拍电视剧呢,还守宫砂。”宋枝香没信这一套,她抽回手,抓住男人潮湿的发丝,声音压低一截,“是不是处,我试试就知道了。”...